1900年的夏天,八国联军的铁蹄踏破北京城门。紫禁城在硝烟中颤抖,但侵略者的目光,大多流连于那些可以搬动的珍宝。英军士兵怀里的珐琅彩瓷,法军马背上的鎏金佛像,被锯下头颅的殿上金龙——这是一场以征服为名的劫掠。他们的逻辑清晰得近乎冷酷:保留清廷这个摇摇欲坠的“掌柜”,便于日后持续索款;留下中华文化的躯壳,因为摧毁它并无直接利益。《辛丑条约》那四亿五千万两白银的赔款,是按人头摊派的“罚款”,其本质是经济掠夺的极致计算。 俄国修铁路运大豆,德国建啤酒厂生产,美国索要通商特权——他们的目标,是嵌入中国的经济血脉,而非置换其文明基因。这如同一伙闯入巨宅的强盗,洗劫库房、索要赎金,却无意(或认为不必)彻底焚毁宅院、杀尽族人。伤痕固然深重,血流如注,但器官未毁,元气未绝。这是一种“切肤之伤”,痛彻心扉,但肌体尚有自我愈合的基底。然而,东邻日本的侵略,从一开始就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底色与目的。这不仅仅是一场战争,更是一场旨在根绝的文明手术。甲午一役,北洋水师的沉没,不仅意味着海权的丧失,更标志着日本对华战略从“威慑”转向“吞噬”的转折。《马关条约》割让台湾,随之而来的不是简单的殖民统治,而是系统性的“文化置换”:孔庙匾额被焚,《论语》遭禁,代之以《天皇圣德录》;汉语被压制,日语被强制推行。这不是统治策略的差异,而是意图的根本分野:日本要的不是一个臣服的朝贡国,而是一个在文化记忆和民族认同上被彻底格式化、可供其永久支配的“无主之地”。1931年,东北沦陷。日本在此实验其“理想国”模型——“伪满洲国”。溥仪是幌子,实权尽归关东军。在这里,侵略从军事占领深化为社会重塑:中国儿童学习的第一课是日语,被告知“祖国是大日本帝国”;矿山、森林、粮仓,所有资源被纳入为战争机器服务的管道;中国人的身份被贬低,生存权依附于对侵略者的服从。这已然超越了掠夺,进入“物种替代”的恐怖范畴。1937年,全面侵华的战火将这种意图展现得淋漓尽致。南京城下三十万冤魂,并非战争不可避免的附带伤亡,而是有组织、有目的的恐怖屠杀,旨在以极致的暴力摧毁一个民族的抵抗意志。731部队的“材料”“标本”,华北平原的“三光”炼狱,这些词汇背后,是将中华民族彻底物化、非人化的意识形态。 日本的刺刀与细菌,指向的不是土地上的财富,而是土地上的灵魂;它要扼杀的,不仅是当下的生命,更是绵延的未来与文化传承的可能。这是一种“剜骨之毒”,意在侵蚀文明赖以存续的骨髓——历史记忆、语言、文化认同与民族精神。何以产生如此本质的差异?核心在于侵略者的自我认知与终极诉求。西方列强在其全球殖民体系中,视中国为一个庞大、古老但可分割的利益市场。他们的帝国主义是商业与领土扩张型的,其傲慢源于工业革命带来的技术优势与种族优越论,但他们的目的相对“务实”:财富、贸易权、战略据点。他们可以容忍(哪怕是轻蔑地)一个形式上存在的中国,因为一个完全崩溃的混乱国度反不利于持续榨取。他们的伤害,虽有凌辱,但留有(哪怕是极为狭窄的)生存与延续的缝隙。日本的侵略,则根植于其近代形成的、极具侵略性的“殖民帝国主义”与“种族使命论”的畸形结合。作为后起的帝国,它既有对西方强权的模仿与艳羡,更有一种急于通过征服“劣等”近邻来证明自身“优越”与“解放者”身份的焦虑。对中国,它怀有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历史自卑与膨胀野心的心态。其“大陆政策”的终极目标,是彻底吞并、消化中国,将其作为支撑其称霸亚太的核心基地与资源仓库。因此,它的策略必然是灭绝性与置换性的:必须彻底粉碎中国的民族国家建构,抹去其文化独立性,代之以日本主导的“大东亚共荣”秩序,从而一劳永逸地解决其所谓的“生存空间”与战略安全问题。这是一种“你死我活”的零和生存战在日本军国主义思维中的投射。列强侵略留下的,更多是集体的屈辱记忆与国耻标识。圆明园的残垣、条约的压榨,唤醒的是“落后就要挨打”的沉痛觉醒,促使一代代仁人志士为民族独立、国家富强而奋起。这份伤痕,随着国家的重新站立、主权的恢复,逐渐转化为自强不息的动力。它固然是“伤疤”,但时光流逝,痛感虽在警醒,但疤痕本身已成为历史肌理的一部分,提示着危险,却不再持续流脓。日本侵略所制造的,则是深及骨髓的文化创伤与生命浩劫的记忆。它直接针对家庭(屠杀)、身体(活体实验、细菌战)、文化根基(奴化教育)进行摧毁。这种创伤具有代际传递性,幸存者的噩梦、破碎家庭的隐痛、被篡改童年的迷茫,都化作民族集体无意识中难以消散的阴霾。它不仅仅是“国耻”,更是无数个具体的“家难”与“人祸”的聚合。“骨髓炎”的比喻正在于此:它不仅是外在的伤口,更是侵入生命支撑系统内部的、持续引发剧痛与坏死的感染。 它一遇风吹草动(如历史修正主义言行)便会急性发作,因为它关乎一个民族最根本的生存尊严与历史真实性。理解这种区别,绝非为了简单地区分“伤害的等级”,或陷入历史的仇恨循环。其深刻的现实意义在于:第一,认清极端民族主义与军国主义的本质危险性。 日本的侵华史,展示了一个被极端意识形态驾驭的国家,可以如何系统地实施反人类罪行。这是对全人类的警示,提醒我们必须永远警惕任何形式的种族优越论与侵略合理化论调。第二,珍视文明根脉与民族认同的不可侵犯性。 日本的奴化教育未能根除闽南话的私传、东北学生怀中写有“中国”的纸片,恰恰证明了文化生命力的顽强。这提醒我们,捍卫语言、历史教育与文化传承的自主权,是维系一个民族精神不灭的根基。第三,明确和平与发展道路的珍贵与必然。 从“切肤之伤”到“剜骨之痛”的惨痛经历,让中华民族比任何民族都更深刻理解“国破山河在”的悲凉与“和平崛起”的真谛。铭记历史,不是为了延续仇恨,而是为了确保历史的悲剧绝不重演,是为了让子孙后代永远不必再在“刨根”的威胁下挣扎求存。八国联军的炮火,留下的是一座需要重建的宫殿和需要偿还的债务;而日本军国主义的刺刀与毒药,则企图扼杀一个民族的灵魂与未来。前者是帝国主义的贪婪,后者是文明存亡的劫难。今天,我们拂去历史的尘埃,辨析伤痕的深浅,最终是为了获得一种清晰的认知:有些苦难,可以在自强中愈合;而有些企图毁灭根本的恶意,必须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并从中汲取永恒的警醒——民族的根,深扎于脚下的土地与心中的记忆,绝不容许任何形式的刨挖;而这坚韧的根,正是我们面向未来,生长出和平、尊严与繁荣的枝干,最不可动摇的基石。(作者系灌阳县红色文化研究会会员,桂林市红色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中国国际报告文学研究会会员,中国长征精神研究院研究员;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授权】,修订发布;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昆仑策研究院】微信公众号 遵循国家宪法和法律,秉持对国家、对社会、对公众负责,讲真话、讲实话的信条,追崇研究价值的客观性、公正性,旨在聚贤才、集民智、析实情、献明策,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奋斗。欢迎您积极参与和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