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柠：曹德旺想用100亿，砸出中国制造业的未来

 

前言

 

“福耀科技大学的办学目标，是成为中国制造业高级人才的摇篮。”

 

说出这句话的，正是“玻璃大王”曹德旺。11月20日，福州市人民政府与河仁慈善基金会签订福耀科技大学（暂定名）建设战略合作框架协议。河仁慈善基金会将出资100亿元，以“民办公助”的形式筹建。

 

企业办学，在国内并不少见。但是曹德旺打算修建的大学，啃的都是硬骨头。

 

根据福建媒体介绍，福耀科技大学定位为“新型应用研究型高水平大学”；专业领域也将针对国家制造业技术短板，专门针对“卡脖子”技术；管理层面上，这所学校也罕见的引入了国外大学的基金会管理制度，又对政府监管和私人管理的平衡提出了新要求。

 

不论办学成功与否，75岁的曹德旺，已经成为了国内高校教育新道路的探索者。

 

01

玻璃大王 逆风下场办学

 

从商业角度看，曹德旺在主营业务增速放缓时投资建校，显得有些冒险。

 

福耀玻璃从水表玻璃起家，后来转型汽车玻璃。公司通过长期经营，建立了垂直一体化的浮法玻璃自供体系，配合价格低廉的石英砂，让公司能够适应汽车行业的需求快速扩产。高达90%的汽车业务比例，也让福耀成为了一家“围着车轮转”的企业。

 

2015到2018年，由于全球汽车市场需求旺盛，公司业务高速增长，2016年营收增速一度达到22.46%。这段时间里，曹德旺选择针对客户赴美生产，因此诞生了颇具争议的纪录片《美国工厂》。

 

 

福耀安身立命的汽车业务，却可能成为了一种负担。2018年，中国汽车产销开始出现负增长，福耀业务增速因此放缓。与此同时，由于芯片、光伏行业需求，石英砂价格在2016年后整体走高。加上新冠疫情的影响，福耀去年营收仅为199.07亿元，同比下降5.67%。

 

随着汽车市场的复苏，福耀的财报也好看了不少：今年年中报显示，福耀玻璃实现营业收入115.43亿元，净利润17.69亿元，同比分别增长42.14%和83.54%。但第三季度公司营收同比下滑0.8%，环比下滑3.9%，实现归母净利润8.27亿元，环比下滑9.6%。

 

 

（福耀公司近年来主力业务净利润增长乏力）

 

由于外部变化实在不够稳定，福耀在半年报中专门发出预警称，受国际大宗商品价格波动、天然气市场供求关系变化、纯碱行业的产能变动及玻璃和氧化铝工业景气度对纯碱需求的变动、人工成本的不断上涨等影响，公司存在着成本波动的风险。

 

业务不稳的福耀，选择在其他领域展开布局：2018年汽车玻璃业务放缓后，福耀玻璃在年底成立了通辽精铝。2019年3月，福耀收购三锋集团，将饰条业务收购囊中。为了获取先进技术，公司更是在德国收购了破产的SAM，希望实现“中外联动”。

 

 

作为汽车制造的基本部件，饰条和玻璃一样，有着十分庞大的需求。如果福耀能够打通上游金属铝和下游生产，就可以依托新业务分担营收压力。不过这一转型战略中，SAM依旧因为业务不善的顽疾拖了后腿。数据显示，德国SAM铝饰件业务累计营业亏损1042万欧元，考虑到当初福耀斥资近6000万欧元的收购价。福耀的升级之路还十分漫长。

 

青黄不接的形势下，曹德旺依旧能够坚持出资办学，既是一种投资，也是一种冒险。

 

02

师从德国 教室对接工厂

 

大环境之外，曹德旺想要实现的，是一座带有理想主义的制造业学府。

 

媒体采访期间，曹德旺表示，目前的制造业企业缺乏高级工程师和工厂管理干部。企业之间的人才靠存量，频繁挖人。公司成本直线上升，也对国家产业发展不利。另一方面，很多大学生找不到工作，没有地方就业，因此他想设立一所大学，招聘培养优秀的本科毕业生，解决行业人才断档的问题。

 

与传统理工科大学相比，曹德旺特地强调新学校采用“错位办学”形式，专注培养应用型、技术技能型人才。从本科毕业生起步，通过在国际上聘请教授级别的工程师来训练学生，并大量引入实操课程，让学生在工厂运营的第一线开展学习。

 

这种办学方式，类似于德国的应用科技大学(Fachhochschule)。这类院校只有几个专业，强调应用领域。如果福耀科技大学尚未考虑本科教学，那么这所大学的硕士学制可能为2到3年。可以让教学内容更好的适应外界的技术换代。

 

 

（图为德国基尔应用科技大学）

 

曹德旺也坦言，自己十分羡慕德国的教育模式：“在德国的大学里，有工厂工作经历的专家教授会教学生如何做实验、如何将理论知识转化为时间，学生毕业进入工厂可以直接上手。而咱们这里则是大学生毕业后进入工厂，公司要花几年时间的严格训练，才能培养出上手的技术工人，而在德国不需要这个工程。”

 

除此之外，德国的工业大学采用“宽进严出”的办学机制，仅以中国留学生熟悉的德累斯顿工业大学（TUD）为例，部分专业有可能有三分之一的学生拿不到文凭。并且工科专业学生在就读期间需要前往企业实习，或者在企业对接的技术院所完成项目。这也对新学校的企业院所对接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除了具有挑战性的教学制度，新学校落成后各方如何开展管理也是绕不开的问题。国内传统高校办学机制界限相对清晰，民办公办互不干扰。然而福耀科技大学由于基金会的介入，产生了“民办公助”的特殊形式：基金会主要工作是赞助办学，建设校园，学校核心事务管理权在政府手中。

  

这种办学制度下，学校如何生存又成了新问题：福耀科技大学具有非盈利性的定位，但是学校本身技术主导，又需要进行大量的商业化对接，技术更新也需要不少的资金。

 

针对这些问题，福耀科技大学的解决方案是，在党委领导下，在学校实行董事会/理事会负责制，对学校资金进行管理。学校本身承担企业科研项目，筹集外部办学资金。新学校可以视情况考虑，与其他企业联办大学。曹德旺本人则会出任学校第一届董事会的董事长。

 

03

民办工科 改革前所未有

 

“富豪办学”“企业大学”并不罕见，但是曹德旺的办学规划，却是一场独特的变革。

 

咨询公司Frost & Sullivan的数据显示，中国民办高校产业已从2012年的696亿元稳步增至2016年的954亿元，并有望在2021年增至1390亿元。2019年，民办教育普通本专科招生数也达到220万人。这些民办高校中，就有不少“富豪大学”。

 

除了国内办学以外，中国富豪在海外学府也有着大量捐款：据Wired杂志统计，2014-2020年，美国大学接受了12亿美元的中方资金，超过排名第二的英国和排名第三的加拿大。耶鲁大学的中方捐款比例更是超过了50%。

 

潘石屹夫妇曾向哈佛捐赠1500万美元；陈天桥向加州理工学院捐赠了3500万美元，资助脑科学交叉研究；香港恒隆集团的陈氏兄弟，更是由于曾经的求学经历，向哈佛公共卫生学院捐赠3.5亿美元，创造了哈佛单笔捐款记录。

 

 

（中方仅在去年就有2.26亿美元的学术资助）

 

在曹德旺之前，李嘉诚就曾通过基金会和教育部和广东省委共同开展了汕头大学的建设，代表着中国社会资本办学的开端。1999年，李书福和吉利集团也曾投资开办北京吉利大学（后迁至成都，更名为吉利学院）。2012年，茅台集团斥资19亿开办茅台学院，其酿酒工程系更是受到了广泛关注。

 

不过上述这些企业，只是“豁得出去办大学”的少数案例，更多企业受限于资金规模和行业限制等原因，开办的都是高职院校。立足浙江横店影视城的横店影视职业学院，以及碧桂园在广东开班的职业学院，都属于目标导向明显的纯职业院校，专业集中在服务业领域，办学成本相对较低。吉利学院更是在去年才停招高职（专科）专业。

 

 

（图为吉利学院）

 

缺乏突破性的民办工业院校，可以说是我国大学建设中绕不过去的一个坎。我国大学以苏联高等教育体系为基础，改革开放之后学习欧美办学体系。这两种办学方式，都对民间办学提出了相当苛刻的要求：学校一方面依赖学费维持生存，另一方面还要维持办学质量。因此这些民间院校的质量长时间来饱受诟病。

 

近些年来，以南方科技大学、西湖大学为代表的研究型高校，或是采用理事会制度，或是借助社会力量组织深度研究，为我国高等教育带来了一系列变革。然而技术应用的民办工业院校，却长期没有突破。福耀科技大学的出现，或将打破这一空白。

 

与西方常见的“富豪借基金会控制学校”相比，福耀玻璃年报中特别提及，到曹德旺及其一致行动人对河仁慈善基金会无任何控制权，且并非该基金会的受益人。因此福耀科技大学的“非盈利”则显得纯洁的多，更像是一次勇敢的尝试。

 

曹德旺面对未来办学的压力，也显得十分坦然：“办学这件事，成则可为人生加分，如果失败，你也可以想象可能的后果。因此，我对办好这所大学志在必得。”

 

作者：清柠  来源：科工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