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援：关于红色文化创作的几点思考

 

关于红色文化创作的几点思考

罗援与胡木英的对话

 

木英大姐：

 

收到转来的陈开林同志８月11日在《军人后代》公众号上发表的《罗援将军的“谎言”》一文，感谢大姐对我及其《百面战旗红》创作的真切关心和善意提醒，这也督促我们采取更加严谨的态度、使《百面战旗红》这部大型红色纪实文学作品日臻完善！

 

 

本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精神，我和我的创作团队对陈开林同志提出的质疑逐条进行了核实查证。毕竟现在研究党史、军史的人已经不多了，有人关注就是好事，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将红色基因传承下去。从这一点上看，我认为应对陈开林同志提出的问题表示欢迎。

 

但对陈林开林同志提出问题的方式和一些内容，我们却不能苟同。比如标题就用了《罗援将军的“谎言”》这样蛊惑人心式的语言。同在研究军史，何以就将我们的作品定罪为“谎言”？是否有标题党吸睛之嫌？另称，我们的作品是“伪造、变造白老虎战史”，这个帽子是否也太大、太重、过于武断、失之偏颇？他何以得出这个结论？

 

目前研究党史军史的人，都不是这段历史的亲历者，只能说是这段历史的听闻者。大家的所闻都有片面性，也许我看到的，你没看到过；也许你听到过的，我没听到过。如盲人摸象，取长补短，互通有无即可。何必戴帽子，打棍子？这种风气蔓延开来，只能败坏学风，严重影响对红色文化的发掘与传承。

 

 

《百面战旗红》由我担纲不错，但采取的是集体攻关的方式，每面战旗都由相对了解情况的人执笔。“白老虎连”一文的主要执笔者就是来自“白老虎连”所在团队的张明金同志，后来他终身从事军史研究，退休前担任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杂志的主编，应该说有一定的专业权威性。当年（1977——1978年），他奉命参与了撰写“白老虎连连史”的工作，曾到白老虎屯的现场进行过调研采访，绘制了白老虎屯作战示意图。在撰写连史期间，他采访了许多当事人，还为白老虎连的田广文、陈学良、马玉臣、张庆、岳鸿发等老同志，撰写了《兴隆游击队的成长过程》《一连在新式整军运动中》《攻打马塔里》等多篇口述回忆文章。对此，陈开林同志说“白老虎连”的连史是“伪造，编造”的，实属信口开河。若这样说，英雄的“白老虎连”指战员们也绝对不会答应！

 

 

针对陈开林同志质疑的几个问题，张明金同志逐一写了详细的说明，附于信后，也供大姐甄辨。

 

另外，我们的《百面战旗红》属于大型系列纪实文学丛书，不是军史专著。纪实文学以文学性、故事性、纪实性吸引读者，在创作上强调“大事不虚，小事不拘”，在尊重史料的前提下，允许有文学创作的适当联想，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对于红色题材的文艺作品，我想会出现三种不同的态度：一种是大力支持，叫好，点赞。多种树，养树，修树，而不是砍树。另一种态度是文人相轻，自己不写，别人写了，又在那里吹毛求疵，热嘲冷讽。最不可取的是第三种态度，对作者进行人身攻击，干一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再次感谢木英大姐的关爱，督促我们把好事办好。让我们一起重温一下毛泽东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和习近平总书记在新时代对一系列文艺工作的最新指示精神，共同为弘扬革命传统、传承红色基因聊尽我们绵薄之力吧。

此致

      军礼

罗援

2024.09.01

 

附件一：《白老虎连》一文执笔人张明金同志回复陈开林同志质疑的几点说明

 

一、关于质疑锦北渗透战的指挥权，是东总，还是九纵等问题。

 

锦北渗透战指挥权当然是东总，我们在文中写到“九纵詹才芳司令员和李中权政委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将部队穿插到……一线，执行作战任务”，“执行作战任务”言中之意，肯定是东总先下达作战任务，九纵才能执行作战任务，你说指挥权归谁？另外，陈开林同志在质疑中提到“部队已经在行动中，不能召开会议，当即电转各师”。纵队首长在决定这一重要作战行动前的口头商定，难道不是会议吗？我们不能机械地把平时的会议与战时的会议相提并论，战时情况紧急，军情如火，或者三言两语，甚至几句交流就是一个会议。现在纠缠召没召开会议，没有多大意义。

 

二、关于质疑王高金&姚湘云，是谁和敌人同归于尽等问题

 

陈开林同志或许根据有的文章或史料查证姚湘云与敌人同归于尽，这应该是真的，但并不等于王高金就没有与敌人同归于尽。关于这个质疑，在１９７８年纪念“白老虎连”命名３０周年的活动中，当年应邀参加纪念活动的老战士们对此也有不同的说法。本文提到王高金与敌人同归于尽，是采用了当年多数人认同的说法，并没有否认姚湘云在此战斗中也与敌人同归于尽。应该说，“同归于尽”在我军的英雄谱中是一个普遍现象，我们不能厚此薄彼。

 

三、关于质疑指导员田广文是指挥高唱战歌，还是制止高唱战歌的问题

 

１９９５年第６期军事科学院《军史历史》杂志“英雄谱”栏目发表的《白老虎连》一文中，比较翔实地记载了大家高唱《光荣的朱德投弹手》这首歌的情节，我们在《百面战旗红》的文章中也实录采用了这一情节。现在陈开林同志的质疑中提到，田广文怕唱歌暴露人少，制止大家高唱战歌，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并不能否认大家曾经唱过《光荣的朱德投弹手》这首歌的情节。没有“高唱”，何来“制止”？只是看不同反映的角度选择而已。

 

四、关于质疑白老虎连是否参加攻打马踏里作战等问题

 

依据《军史历史》杂志发表的《白老虎连》一文，我们选用了其中白老虎连参加马踏里作战的主要作战过程和故事情节，陈开林同志可自行查阅参见。如有与陈开林同志查证不同的地方，我们以《军事历史》这本军内核心期刊公开发表的文字为准，详情在此不多赘述。

 

五、关于质疑沈大奎&詹木森，谁是黄继光式的战斗英雄等问题

 

据《军事历史》发表的“白老虎连”文中记载：1953年7月，为配合板门店停战谈判，第46军136师先后对马踏里东南山之敌实施三次攻击作战，这也是抗美援朝战争中的最后一次作战。其中一打马踏里的战斗担负攻击任务的就是“白老虎连”。该连在向062高地主峰发起攻击战斗中，连长杨万忠被敌地堡火力击中牺牲，副指导员马玉臣立即接替指挥继续作战；通信员李启成满腔怒火，首先用一个炸药包将6个敌人埋葬在地堡里；随后5班副班长岳鸿发带领爆破组在双腿被敌人火焰喷射器烧伤，右脚指被弹片削去的伤痛下，连续炸毁美军3个地堡、7个暗火力点、1条盖沟和1个大地堡；战士沈大奎在双腿负重伤的情况下爬到敌地堡前，把爆破筒塞进了枪眼，敌人拼命往出推，沈大奎用尽全身力气紧紧顶住，与地堡中的敌人同归于尽。

 

经过“白老虎连”全体指战员的顽强奋战，敌人全部被消灭，部队占领了062高地后，全连仅剩副指导员马玉臣和13名战士……据查，沈大奎是在第一次攻打马踏里的战斗中、詹木森是在第二次攻打马踏里的战斗中，先后涌现出的黄继光式的战斗英雄，但不同属一个连队。我们依据“白老虎连”连史中提到“沈大奎”的说法，也仅供陈林开林同志参考。

 

六、关于质疑1953年7月28日，彭总是否看望了“白老虎连”等问题

 

陈开林同志质疑说：“志愿军司令员兼政委彭德怀在46军军长肖全夫陪同下，视察的是136师406团一个营的主阵地。”不是视察“白老虎连”的阵地。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在这里想说的是：马踏里东南山的前沿阵地也是“白老虎连”曾经流血牺牲过的阵地，彭总在离开板门店谈判的最后时间里，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专程从板门店驱车马踏里东南山的前沿阵地，看望慰问官兵，也应该是包括对“白老虎连”官兵的一种慰祭。如果文中有表述不妥或不够准确的地方，我们再核实有关史料进行更正。

 

七、关于质疑白老虎连被朝鲜人民军总部授予“为共产主义奋斗”锦旗一面等问题

 

陈开林同志质疑说他没看到这段记载。他没看到，不等于没有。据《军史历史》杂志发表的《白老虎连》一文记载：“……攻打马踏里东南山战斗胜利结束后,朝鲜人民军总部授予白老虎连“为共产主义奋斗”锦旗一面和138枚奖章……我们在《百面战旗红》中实录了这段内容，可供陈开林同志参考。

 

八、关于质疑电影《英雄儿女》的素材不是来自“白老虎连”等

 

《英雄儿女》作为我国电影史上的一部经典，教育影响了中国的几代人，其中的创作素材也是源于多方面，并不是某单位或某个人的历史写真。据《军史历史》杂志发表的《白老虎连》一文记载：1953年冬，著名作家巴金来到朝鲜前线的“白老虎连”采访，充满激情地写下了长达万余字的战地通讯——《一个英雄连队》。他在文章中写道:“在这个英雄的连队里，功臣的名字太多了，英雄的事迹在连队里普遍地传播着，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我心里充满快乐,我心里暖得很。我跟这么多的好青年、好战士生活在一起，怎么能不快乐呢……”

 

巴金在这篇文章中还具体介绍了马踏里战斗中的二级战斗英雄、时任“白老虎连”副指导员马玉臣；二等功荣立者、“白老虎连”５班副班长岳鸿发等功臣人物的英雄事迹。据有关史料记载，巴金在朝鲜前线和志愿军官兵共同生活的时间，先后采访了许多英雄单位和个人，并依此为创作素材，先是创作了电影剧本《团圆》，后电影定名为《英雄儿女》。据此，在这部经典的文艺作品和英雄人物形象的塑造中， “白老虎连”的英雄事迹理应也在《英雄儿女》的创作素材之中，当毋庸置疑。

 

九、关于质疑白老虎连的前身与战史造假等问题

 

陈开林同志在质疑文中说：白老虎连的前身、郭俊在某次作战中搏杀７名日军、翟炳仁在某次作战搏杀日军坂山大佐等故事情节，“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均是假的……”不知陈开林同志得此结论根据何在？关于质疑“白老虎连”前身，寻其历史的组织沿革不是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据《军史历史》杂志发表的《白老虎连》一文和相关的回忆史料（参见《兴隆游击队的成长过程》）一文记载：该连最早的前身是由兴隆大刀会改编的兴隆游击队，后隶属于蓟（县）遵（化）兴（隆）游击总队，再后与冀东13团合编为冀东军区6区队；1945年1月，６区队编入冀东军区15分区17团，再后编入冀东军区12旅；1946年8月，１２旅改编为冀东军区独立第10旅。此后便有了独立第10旅29团1营１连这个番号，其后部队的编制体制虽经多次变化，但其１连的组织沿革延续至今。关于质疑郭俊、翟炳仁的英雄事迹是否属于１连的问题，《军事历史》杂志发表的《白老虎连》一文，对于抗战期间郭俊在某次作战搏杀７名日军、翟炳仁在某次作战搏杀日军坂山大佐等情节都有比较翔实的记载。我们据此实录在《百面战旗红》一书中，具体情节可供陈开林同志参考。由此可见，抗战胜利前的“白老虎连”，并没有具体到隶属某某单位１连的编制番号。因此，把此前冀东军区相关抗日武装涌现出来的英雄先辈列入后来的“白老虎连”，应该是追溯英雄连队的本源，而不应该是陈开林同志所说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均是假的……”结论。

 

十、关于陈开林同志质疑中所说的相关史料，注明是来自“46军85年版军史”。

 

因为46军85年版的军史我没有见到公开发表的版本，也没有见到内部的版本，故也无从得知46军85版军史中对相关内容是怎么说的。但在此我还是要感谢陈开林同志提出的质疑，给我一个查询商榷的线索。综上所述，正如陈开林同志在质疑中所说：“实事求是是我党的三大法宝之一，真实性是我们研究党史、军史、战史的红线与底线……”让我们均以此为准绳，实事求是，坦诚相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才是我们的做人之本，为文之道。

 

老兵：张明金

2024.09.01

 

附件二：陈昊苏同志对《战旗美如画》作品的评价

 

罗援同志：

 

今天收到你赠送的大作《战旗美如画》，感受到革命英雄主义的强烈震撼，向你表示感谢与祝贺！你的序言写得很好，对抗美援朝战争的决策作出正确的说明，对胜利的进程与意义都讲得很清楚，证明你和你的同事们所做的工作意义十分重大，对国家发展社会进步作出贡献，令人钦佩！尤其看到孟昭辉同志的文章，感到亲切，他是我在军科工作时就认得的老同志，多年坚守在重要的阵地上，为弘扬革命传统贡献出毕生！抗美援朝作为我们共和国的开国之战确实伟大光荣，是老一代英雄将士用青春热血和宝贵生命的代价换来的，我们永远不能忘怀。向你和你的团队的同志们表示敬意！时间仓促，请原谅我不能写出更多的感想。言有尽而意无穷，敬祝你有更多的宣传党和军队光荣传统的著述问世！

 

陈昊苏

2024年9月3日

 

附件三：胡木英同志的几点思考

 

昊苏说的真好！

 

当今的信息太乱，好的东西总是受到质疑攻击，而正方的反击又往往被淹没在混杂的信息流量中。复杂的环境只是我们正方要认识到並努力做得更好的因素。祝愿你的团队越战越强！

 

胡木英

2024年9月4日

 

【注】胡木英：中华人民共和国工商总局退休干部，延安精神研究会理事，北京延安儿女联谊会会长。中国著名的政治家、理论家胡乔木与中国著名女科学家谷羽之女。

 

来源：苍海军魂微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