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懋仁｜《半夜鸡叫》所引发的风波

 

网上最近有一则消息，可能没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不过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这则消息还是会引起我们的深思。

那则消息说，早年，作家高玉宝写了一部自传体的小说，其中有一段写了个故事，名为《半夜鸡叫》，是说一家地主周扒皮为了让他雇佣的长工，尽早起床，多干农活，就半夜起来学鸡叫。在农村，鸡一打鸣，就表明天快要亮了。天一亮，长工们就要下地干活了。周扒皮总是早起学鸡叫，长工们都非常疑惑。后来，人们发现是地主周扒皮在搞鬼，后来找了个机会教训了他一顿。

这个故事在我们小时候就知道了。后来有个电影厂还拍了一部木偶动画片，就是这个半夜鸡叫。在当时的孩子们心中，周扒皮的形象也是深入到孩子们的心里。

高玉宝在初步学了一些文化之后，想要学习写作。但是那个时候，他并不懂得如果进行文学创作，其中有虚构的部分，那么所描写的人物，一般不用原型中的真实姓名。那时候人们特别是初学文化的人都没有这个概念。后来张杨写《第二次握手》，里面的情节大部分都有着虚构的成分，但在他的这部小说里，他所描写的很多科学家人物，他们的姓名却都是真实的。但因为科学家们在这部小说里多为正面形象，所以也没人追究作者有什么问题。

但是《半夜鸡叫》就不一样了。人物姓名是真实的，但情节有虚构成分。于是，当年那位周姓地主先认为自己很委屈，觉得自己没有干过半夜起来学鸡叫的事，但是村里的人们，以及周围的人们都认为他就是那个周扒皮。他的儿孙们后来也受到这个方面的影响。改革开放以后，周家的后人要找高玉宝要个说法，要让他为周家，为那个周姓地主澄清事实，而且应该道歉。

高玉宝学文化、学写作的那个时代，哪里懂得涉及到小说中的人物，还会涉及到损害名誉权的问题。但这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要解决起来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不容易。高玉宝如果在世，现在应该也是九十岁上下的人了。在这个年纪上，要让他做这么复杂的澄清名誉的事，还真有点为难他了。当然他也可以委托律师，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作为周家的后代，他们当年受到一些不白之冤，心里有情绪，希望恢复自己家族的名誉，这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毕竟时间过去那么多年来。要解决起来其实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从历史上看，中国的地主阶级，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对农民的压榨确实是非常严重的。至于有没有半夜鸡叫这样的事，并没有多重要。但是如果我们知道旧中国的地主阶级对于农村的剥削和压迫有多么残酷，也就不会太过纠缠有没有半夜鸡叫这种事了。

当然，如果高家和周家两家坐下来商谈，提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双方也都能接受，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比如，两家共同发表一个声明，说明由于当时人们对名誉权、隐私权并没有正确的认识，所以出了这样的情况，高家可以向周家表示一种澄清，说明当年在写作时给人物用了原型或者模特的真名实姓，这样的做法确实不太妥当。而周家也可以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认为旧中国的地主在本质上是剥削阶级，对农民确实是有剥削行为的。现在大家共同把眼睛向前看，为了国家的发展，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健康成长，大家可以捐弃前嫌。

不过，这样的做法，周家不一定就能接受。有人提出这样的意见，说周家虽然是地主，有几百亩土地（还是几百垧土地，我没弄清楚）。但是周家地主对长工都很好，没有特别严重的虐待行为。这意思是说，周家地主的口碑似乎还不错。

这就提出另外一个问题，没有过分虐待过劳动者的地主就真的成了所谓大善人了吗? 那么中国的土地改革运动是不是也要否定掉呢? 中国的土地改革并不只是针对像黄世仁这样的恶霸地主。那些不是恶霸的地主，他们的土地也是要拿出来重新分配的。这个问题应该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有必要进行澄清。

我听过类似的情况也有一些。比如，过去在麦收季节，地主家为了抢收抢种，都要雇佣一些短工。而且由于麦收劳动强度大，体力消耗也大。地主家还专门请人做好饭好菜，来招待这些短工。例如，会有烙饼卷大肉一类的饭食，还有可能直接就炖上一锅红烧肉。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但在农忙时节，地主对长工或者短工的这种较好的饮食待遇，并不能掩盖地主对农民的剥削本质。就像资本家的工厂，要给工人发工资。技术级别高的工人工资也高，在劳动强度大的工序岗位上的工人，工资也给得不少。这是市场因素来决定的。但是，无论工人或者农民（包括长工和短工在内）他们的工资，他们的吃喝用度，比起资本家和地主所获得的利润来说，总是差得很远。在地主和资本家支付工资之外，他们无偿获得的剩余价值的数额还是要远远大于他们支付的工资。所以资本家付出部分高工资，地主在一个短期内给长工、短工供应好吃喝，都没有违背他们榨取劳动者剩余价值这个事实。

当然，正如资本家不是给所有的工人都是高工资，地主也不是在任何季节都供给长工短工上好的饭食吃喝。他们还是要计算他们所付出的成本的。都给高工资，总给好吃喝，那资本家和地主就会认为自己会赔本，肯定不会长时间维持这样的状态。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绝大多数工人不会获得高工资，农民给地主家扛活的，也不可能总能得到好吃喝。

周家地主的后人们，虽然可以针对半夜鸡叫这一项提出要求，恢复他们没有做过这种事的名誉。但是，作为当时的地主，对农民的剥削行为是肯定存在的。对此周家的后人们是否定不了的。如果要因为否定半夜鸡叫一事，从而也认定他们这家地主是好心人，没有做过坏事，甚至要否定他们对农民曾经有过的剥削行为，那就不妥了。历史就是历史，可能在很多细节方面，具体人与具体事之间都会有不小的差别。但是在本质上，这样的细节差别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正是因为有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的存在，中国革命才有合理的正当性。这个正当性无论走过多么长远的历史，都是无法否定的。这是一个根本性的判断。否定中国革命的正当性，就是在否定中国的近代史，就是在搞历史虚无主义。那必然会引起天下大乱，会使中国不得安宁，甚至民不聊生。这是中国人民绝对不会答应的。

（作者系昆仑策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授权】，修订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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