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新生：是否应当鼓励中国企业在美国上市

乔新生：是否应当鼓励中国企业在美国上市

2020-09-16

中国证监会副主席2020年9月6日在中国国际金融年度论坛上发表演讲时表示，在中美双方监管部门加强沟通的背景下，中国企业赴美上市的步伐没有停止。2016年至2020年6月30日，累计136家境内企业到境外发行上市，融资规模为7322亿港元。虽然中国资本市场已经发展成为全球市值第二大的市场，股票市场总市值突破70万亿元，占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70%左右，上市公司4000多家。但是，中国企业上市需求仍然得不到有效地满足，在这种情况下，鼓励中国企业在境外资本市场上市，对于中国境内企业资本经营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然而，2020年8月，美国总统先后签署两个行政命令，目标针对中国企业。按照2020年8月5日美国实施的“干净网络计划”，美国政府将取消中国通信公司在美国的营业执照，美国应用商店将“下架”中国的应用软件（APP），美国政府将禁止中国移动终端设备安装美国的应用软件，禁止中国公司提供云端服务，禁止中国公司参与竞标海底电缆业务。所有这些都充分说明，美国试图在应用软件以及通信市场领域对中国企业赶尽杀绝。

中国国内出现一种声音，认为中国企业为了避免遭受损失，应当选择退出美国市场，在中国市场挂牌上市。事实上，中国一些企业已经采取类似的措施，选择中国香港和中国上海资本市场挂牌上市。这是中国企业主动规避政治风险的措施，也是中国企业维护自身正当利益的必要举措。

但必须指出的是，资本是一个中性的概念，美国投资者如果认为中国企业有利可图，那么，一定会投资中国企业，而中国企业在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获得资金。中国企业和美国投资者可以实现互利双赢。

是否应当鼓励中国企业在美国上市，根本不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对于中国企业来说，只要进行风险评估，认为能获得风险收益，即使美国政府对中国企业采取一系列限制性措施，中国企业也可以到美国资本市场上市，从美国资本市场获取资本经营收益。

中国企业是否应当到美国资本市场上市，完全是一个企业决策行为，而不是国家决策行为。当然，国家有义务为中国企业提供保护，包括政治上和法律上的保护。中美两国关系紧张的情况下，中国企业到美国投资，面临的不确定性越来越多，如果只看到资本需求，而没有意识到政治风险，那么，企业进入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显然是危险的。

笔者的建议是，中国商务主管部门和金融市场主管部门应当成立相应的机构，全面评估中美两国关系对两国资本市场的影响，为中国企业赴美上市提供建议。如果中国企业决策者认为，到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和ＮＡＳＤＡＱ交易所挂牌上市，可以获得预期的资本收益，那么，可以选择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这是企业自己的决策，而不是国家决策。如果美国政府决定对中国概念企业进行实质性审查，或者对中国概念企业采取歧视性的措施，中国政府应当积极捍卫中国概念企业的合法权益。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中国企业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筹措资金，利弊参半。

首先，从积极的角度来看。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资本市场，美国也是国际资金的来源地。世界各国的投资者涌入美国，在美国资本市场翻云覆雨。美国资本市场实际上是一个典型的世界市场，中国企业能够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这本身反映出中国企业的国际影响力。

由于美国经济遇到问题，许多投资者不敢贸然投资美国企业，他们迫切希望寻找合适的投资对象。中国迅速控制疫情，经济稳定增长，中国消费市场庞大，工业体系完整，因此，投资中国企业或者中国概念企业，对于美国投资者来说可能是不错的选择。

中国企业到美国资本市场上市，可以获得大量的资金。这对中国企业壮大自己的力量，扩大自己的影响，增强自己的实力，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美国巴菲特等一些著名的资本投资专家手中掌握大量的资金，他们正等待投资伙伴。如果中国企业有足够的自信，按照美国证券交易所的标准，申请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或者ＮＡＳＤＡＱ交易所挂牌上市，那么，可以充分利用美国投资者的投资需求，从美国资本市场筹措大量资金，这对中国企业快速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当前美国经济衰退明显，病毒持续扩散、美国经济复苏前景暗淡。美国《华尔街日报》2020年9月4日报道，美国的“恐慌指数”（芝加哥期权交易所波动率指数）已经攀新高，这反映出美国投资者对美国经济担忧日趋强烈。2020年9月5日出版的《经济学人》杂志发表文章，外国基金管理公司购买了将近2000亿美元中国大陆的股票和债券，这标志着西方国家的投资者对中国充满兴趣，投资者对中国的投资是长期的而不是短期的。中美两国裂痕持续扩大背景下，全球金融领域的投资者，已经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作出了选择。中国企业或者中国概念企业到美国挂牌上市，就是看到了国际投资的大趋势，充分利用美国的资本，获取投资收益。

简言之，中国企业或者中国概念企业到美国投资，积极意义就在于：第一，美国是全球资本市场的制高点，在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可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第二，美国经济不景气，投资者持观望的态度。到美国资本市场投资，恰逢其时；第三，中国经济复苏良好，投资者对中国市场充满兴趣，中国企业在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迎合了全球投资者的需求；第四，美国证券监管机构对中国上市公司或者中国概念企业严格监管，恰好为美国资本市场投资者提供了保护伞和定心丸，美国投资者可以放心投资中国企业或者中国概念企业。

其次，从消极的角度来看，中国企业在美国申请上市，充满着不确定性。中国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防止美国总统狗急跳墙，对中国发动资本战争。
美国总统为了竞选连任，无所不用其极，对内罔顾事实，嫁祸于人。到目前为止，美国总统仍然信口雌黄，把责任推卸给中国，并且声称中国死亡人数超过美国。所有这些都充分说明，这是一个蛮横无理的美国总统，也是一个坏事做绝的美国总统。对于这样的美国总统，不能依照国际法的基本原则交往，当然也不能按照文明国家外交关系处理原则处理中美两国问题。如果在美国总统选举中美国总统特朗普明显落后，那么，美国总统是否会顺利交接，这本身就是问题。如果特朗普不承认自己的失败，那么，很可能会动用一切手段，否定选举的结果。反过来，如果特朗普在选举中处于明显优势地位，当选连任没有悬念，那么，特朗普可能会改变自己的策略，以其他方式处理中美两国关系。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美国朝野的普遍共识是，中国是美国的战略对手，因此，必须竭尽全力，遏制中国的发展，采取一切可能采取的措施，制裁中国。如果中美两国关系持续恶化，美国国会通过法律或者美国总统签署行政命令，扣押中国企业的财产，那么，中国企业或者中国概念企业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中国企业申请到美国上市，就好像火中取栗。美国虽然拥有大量资金，美国投资者对中国企业充满兴趣，但是，由于美国政府和美国国会把中国作为战略对手，因此，当美国政府对中国国家财产无从下手，或者对中国金融资产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不排除美国政府会通过特殊的方式，对中国企业或者中国概念企业采取行动。

前段时间，美国证券交易所对中国概念企业实施严格审查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从依法办事的角度来看，美国证券交易所的所作所为完全正当合法，但是，只要考虑到中美两国关系发展的大背景，人们不难发现，美国证券监管机构实际上是通过特殊方式对中国企业发起攻击。中国证券监管机构已经明确表示，愿意积极配合美国证券监管机构的行动，并且加强对中国企业或者中国概念企业的监管。但是，如果中国概念企业频繁遭到美国证券监管机构的监管，那么，中国概念企业要想吸引投资者将会非常困难。

中美两国关系急剧恶化的大背景下，中国企业仍然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这说明中国企业家具有敏锐的商业洞察力和政治决断能力，中国企业家愿意承担政治风险，成为美国资本市场的“弄潮儿”。对于中国企业家的这种战略决策能力和勇气，人们应当给予高度赞赏，对于中国企业到美国挂牌上市，勇敢接受美国证券交易所的挑战，中国投资者应当送上美好的祝福。只要中国企业在美国资本市场站稳脚跟，赢得美国投资者的信赖，那么，就一定能利用美国投资者的资金做大做强。

总而言之，中国企业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是市场决策行为，政府和中国证券监管机构不应干预。对于中国企业到美国资本上挂牌上市，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个人都可以表达自己的看法，但是，应当尊重中国企业的决策。毕竟，市场主体要为自己的投资负责。如果美国资本市场具有一定的吸引力，中国企业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能够获得相对较好的收益，那么，就应当鼓励中国企业到美国资本市场挂牌上市。

但是不管怎样，中国企业都必须时刻牢记，在全球经济大背景下，任何国家的资本市场都不是一个单纯的市场，资本市场必然受制于各国的政治。到美国资本市场寻找合作伙伴固然可喜可贺，但是，如果忽视了中美两国关系发展的大背景，忽视了美国政府对华政策，那么，很可能会遭受无妄之灾。中国企业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各种挑战。

（作者系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授权】，转编自“乔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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