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张文木教授的研究报告《印度洋及其政策构想——目标:2049》,对于深刻认识当前阿富汗形势是一份很好的材料。本文曾以《印度洋长策:目标2049》为题,刊发于《学术前沿》2014年10月上(总第59期);后以《印度洋与中国政策——目标:2049》为题,收录于张文木著《印度与印度洋——基于中国地缘政治视角》(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版)一书。昆仑策网和“昆仑策研究院”公众号曾先后于2015年5月和2017年7月授权发布。其后作者又有修订和补充,本报告为最新修订版,收入《张文木战略文集》第七卷(山东人民出版社2020年版,第242~350页)。现经作者授权昆仑策网和“昆仑策研究院”重新发布,以供研究参考。全文共九目,因篇幅较长,分上下两篇发布,注释略。上篇为第一至五目,下篇为第六至九目。此为上篇。
【内容提要】印度洋是古今大国争夺世界霸权必然要关注但进入后其结局都不好的区域。一般说来,控制印度洋的制海权必须有覆盖南北纬30度区域的作战能力——而只有世界性的大国才会有这样的能力,不然,其前途要么崛起,要么灭亡。但古今霸权国家来到印度洋便进入衰落期的教训告诉我们:在印度洋地区争强好胜的结果都是不好的,独吞世界从而独控印度洋的想法是不切实际,对中国而言更是非常危险的,只有分享才是守福之道。国家发展道路并非只有要么衰落要么崛起即行扩张的黑白两道,在这中间一定会有守中持重的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世界只能在分享繁荣中和谐前进:欧洲当为欧洲人民的欧洲,美洲当为美洲人民的美洲,亚洲自然也是亚洲人民的。中国未来应当在“一截遗欧,一截赠美”的愿景中为自己也为亚洲争取到“一截还东国”的前途。大国崛起于地区性守成,消失于世界性扩张,节制性地运用国力既是保持国力持续增长的秘密,也是中国几千年屹立不倒的智慧所在。中国坚守“地区性守成”的政策既可帮助印度洋国家减轻“要么做一个有声有色的大国,要么就销声匿迹”的紧迫感,也会让中国避免在印度洋地区不恰当地透支国力并由此保证中国国内政治经济在21世纪下半叶的持续发展。
波斯湾的战略重要意义今天集中于两个因素:它的位置和它的石油。军事力量和经济力量现在都有赖于石油。这个基本事实在20世纪最后这几十年里使波斯湾成了全球风暴的风眼。如果苏联有力量关掉中东的石油龙头,它就会有力量使工业化西方的大部分国家向它屈膝。为了做到这一点,苏联人没有必要像他们接管阿富汗那么实际接管波斯湾国家。他们通过外部压力或内部动乱,使西方得不到这些国家的资源,也可达到他们的目的。
苏联人长期以来就知道这一点。苏联持不同政见的物理学家安德烈∙萨哈罗夫追述了苏联一位高级官员1955年在克里姆林宫发表的一次谈话。这位官员解释说,苏联在中东的政策的长期目标就是“利用阿拉伯民族主义给欧洲国家在获得原油方面制造困难,从而获得对它们的影响”。这番话是1973年石油危机之前十八年说的。
在21世纪的某个时候,核能、太阳能、地热和其他能源可能得到充分发展,以满足世界上的大部分能源需要。但现在我们生活在石油时代。在今后几十年里,这一点使波斯湾地区具有特别的战略重要意义。这意味着,世界上最多事、最不稳定和最受危害的地区之一,也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地区之一。
最近,苏联主席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向索马里总统西亚德·巴雷(当时还是苏联的盟友)交心说,“我们的目的是控制西方所依靠的两大宝库──波斯湾的能源宝库以及中部和南部非洲的矿藏宝库”。
美国只是部分地依靠进口石油和战略矿物,而欧洲和日本则绝对地依靠海外来源。我们用的石油有一半是进口的,但是欧洲进口百分之八十五,日本进口百分之百。至于矿物,西欧进口百分之八十,日本进口百分之九十五。进口的小规模中断只会给美国造成不便和烦恼,但却可能在我们的工业化盟国中造成恐慌。因此,它们比我们甚至更有理由对于苏联向“西方所依靠的两个大宝库”推进感到关注。
苏联领导人把眼睛盯在现代社会的经济支柱上。他们的目的是破坏西方工业机器。西方工业国的重要原料依靠外国来源,这一点是我们的主要脆弱性之一。这一点以及许多生产国固有的不稳定,决定了苏联在像中东、非洲和拉丁美洲这种地区的战略。
大多数美国人对于非洲地图像对于南极地图一样是不熟悉的。大多数人分不清马里和马拉维;他们也不知道索马里或者厄立特里亚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为什么在那里发生的事件可能决定世界的未来。他们也说不上像南也门、阿曼、霍尔木兹海峡、巴林或者卡塔尔这些地方在哪里。然而,这些地方以及同它们类似的其他地方,对于美国的利益以及西方的利益却是十分重要的。它们对莫斯科未取得战略统治地位的努力是很重要的,美国对这些地方的无知或不感兴趣,使苏联人得到了他们的最大有利条件之一。
如果苏联在向非洲渗透方面继续取得成功,它将在它的更大的战略中取得很大进展,这个战略就是包围世界这个“城市”,使工业化西方得不到它赖以生存的资源。甚至是资源丰富的美国,有几种现代经济必不可少的基本资源,是非常依赖进口的。铬就是说明这种依赖性的潜在危险的一个例子。
大多数人在想到铬时,就想起汽车上的高级装饰。但是,对战略计划人员来说,铬意味着滚珠轴承、精密仪器、导弹等东西。一架喷气飞机需要三千六百多磅铬。正像一位专家所说,“如果没有铬,就没有高质量的飞机引擎”。没有铬,就生产不出不锈钢。全国科学委员会最近得出结论说,美国在铬方面的长期脆弱性大于在石油方面的脆弱性。铬已经供应不足,而我们迫切需要它重建我们的武装部队。我们本国的铬矿石数量小,质量差;我们所需的铬有百分之九十二必须进口。最近,我们的两个主要来源是南非(百分之三十三)和苏联(百分之二十五)。而且,在世界上已知的铬矿中,百分之九十六在南非联邦和津巴布韦-罗得西亚。
这种重要的依赖性说明苏联为什么特别要把南部非洲——西方许多人对其有强烈感情的那一部分非洲——作为干涉的目标。苏联的行动很少是没有目的的,而他们目的总是战略性的,从来不是道义性的。因此,必须从世界这一地区的资源以及从这些资源对西方的重要性这种背景,来看待苏联为了在南部非洲这块已经是浑水的地方进一步推波助澜而顽固地进行的努力。据一种权威的估计,光是南非共和国就拥有世界石棉的十分之一,世界铬矿的四分之三,世界铂类金属的一半以上,世界的一半黄金,三分之一的锰矿,五分之一的铀矿,三分之一的金刚石:具有几乎是无法估计的战略和经济重要性的一个矿物宝库。
扎伊尔的铜和钴,罗得西亚的铬,南非的黄金、金刚石、锰和铂类金属——这些就是苏联在南部非洲所赌的一部分经济赌注。他们已经控制了在好望角两边的安哥拉和莫桑比克的优良港口。如果南非处于他们的控制之下,他们将能够控制好望角附近的海路,北约的欧洲国家所需战略原料的百分之七十、所需石油的百分之八十是通过这些海路运输的。南非也是这个大陆上的主要经济强国。光它一国就提供整个非洲的工业生产的百分之四十,农业生产的百分之二十五。
印度实际上是一个前进基地,它可成为开往埃及或中国的远征军的初始或最终的出发地……在海上,这边的海峡殖民地和香港以及那边的亚丁和埃及象陆上据点一样发挥着巨大作用,有力支持了英国在东西两个方向上的海上经营。
历史上大规模的战争——在近四个世纪来,每约100年我们就有一次世界大战——是各国不平衡发展的直接或间接的结果;而这种不平衡的发展,并不是完全由于某些国家比另一些国家拥有更伟大的天才和更多的精力。在很大程度上,这是地球表面上富源和战略机会分配不匀的结果。换句话说,自然界中根本没有各国机会均等这回事。
一些国家或许不敢奢想成为商业霸主,但每一个国家都希望增加或至少保持自己在商业收益中的份额,而这不仅取决于一个国家的国内生产能力,也取决于在尽可能广泛的世界范围内进行自由交换的能力。在商业区竞争中,多数国家对它们的自然资源状况都不感到满意,而一些国家在这方面则有着明显的优势,如美国就有着丰富的原材料和对其的使用能力。这样,从纯粹的商业角度看,各国在起跑之时就优劣分明了。由自然资源状况决定的差异相对是不易消弥的,且不会因人的急迫心情而改变,于是不少国家就企图通过扩张领土并在所把持的地区建立自己的商业优势来促进繁荣。这样做或需要进行赤裸裸的兼并,或需要培养起压倒性的政治势力;而这两者都意味着使用强制性的力量,从而会激起抵制,因为其他国家不愿自己的权利为强力所剥夺,这样竞争就转化为了冲突,不是商业竞赛,而是陆上或海上的军事力量成为了斗争手段。
尽可能迫近君士坦丁和印度,谁统治那里,谁就将是世界真正的主宰。因此,不仅在土耳其,而且在波斯都要挑起连续的战争。在黑海边上建立船坞,在黑海边和波罗的海沿岸攫取小块土地,这对实现我们的计划是加倍必要的。在波斯衰败之际,突进到波斯湾,如有可能应重振古代与黎凡特(今中东和巴尔干南部)的贸易,推进到印度,它是世界的仓库。达到这一点,我们就不再需要英格兰的黄金了。
“埃及是非洲的一部分。它位于古代世界的中心,在地中海与印度洋之间,是与印度通商的天然的货物集散地。”“如果亚历山大(埃及北方港口)的防御工事已经完成,那这个城市就会成为欧洲最强固的要塞之一。”据此就可以“把印度和欧洲置于自己控制之下,作为自己左右两臂的依靠了。如果只靠当地的条件就能决定城市的繁荣和大小,那末,亚历山大较之罗马、君士坦丁堡、巴黎、伦敦和阿姆斯特丹等城市,在很大程度上更应该成为世界首都了”。“从开罗到印度和从巴荣讷到莫斯科是一样远的。六万大军乘五万头骆驼和一万匹马,带着五十天的干粮和六天的饮水,用四十天时间就可以走到幼发拉底河,再用四个月可以走到印度海岸,出现在渴望摆脱压迫的塞克教徒、马拉提人和印度斯坦半岛各民族中间。”“在占领埃及五十年以后,文明可能通过森纳尔、埃塞俄比亚、达福尔和费赞等地传播到非洲腹地去”。
北纬30至40度之间的亚洲中间地带两端的基本情况及其可能变化。从其中可以简明地推断出:尽管东部地区——中国及其属国——对世界其他地区具有明显的商业意义,对其未来也需早作定夺,但以利凡特与苏伊士为中心的西部地区有着大得多的军事的和决定性的意义,因为它关系到欧洲、印度和中国——不用说还有相对独立的澳大利亚——之间的交通联络。除非英国和德国想让经由苏伊士运河通往印度与远东的航线在战时关闭,否则它们不会让利凡特与波斯湾成为一个潜在敌手的海军基地所在,尤其是当后者在太平洋地区和它们发生严重对抗之时。由于上述航线从始至终相对狭窄,所以依托在其左右的据点,如直布罗陀、阿尔及尔、土伦、马耳他、亚丁和波斯湾,可以对这条路线进行有效控制。对该航线稍作迂回也不能抵销这些据点由于比较靠近而具有的上述作用。
有人反对英国和德国在利凡特保持海军力量的存在,并从母国为其提供物资、给养。由于从直布罗陀至马耳他的航线比较暴露,上述情形下的交通就有很大的缺陷,而一根链条的强度实际上是由其最薄弱环节的强度决定的。这样的反对完全正确,它虽然并不能改变目前现实,但清楚地体现了在利凡特获得一个稳固的陆上基地的必要,这样的基地可使海军行动就地获得补充。与此相联,天然条件将埃及变为了东西主要通道的战略中心,任何事情,包括运河的淤塞,都不能改变这些条件。如纳尔逊和拿破仑认识到的,埃及在帆船时代就有了上述地位;而汽船的使用更使其如此。在运河开凿之前,埃及就成为了有关航行的必经之处。在大国时代,埃及由于其适合居住的地区比较有限,必定要成为大国的附属物。哪一个大国的呢?是否谁离得越近就越有控制力,因为它更容易巩固所得?目前看来,英国在利凡特地区有牢固的权力,再凭借一支强大舰队,操纵了整个地中海。
英国为了自己的伟大需要而掌握埃及。另外,埃及对于整个东方世界来说也处于中枢地位。在任何情况下,来自各个地区的物资都可流入埃及。在军事上,埃及是个理想之地,因为从四面八方流向埃及的物资供应是任何海军都很难完全切断的,这就十分有益于在埃及集中力量以进行针对直布罗陀或印度的防御或进攻行动。
在当今时代,“苏伊士”这个词更多地具有这种意义,因为欧洲与东方的交通联系取决于苏伊士地峡及运河。前面之所以对亚洲土耳其、波斯、埃及与地中海盆地谈论很多,就是因为它们和苏伊士通连,这些地区的重要性就在于对所讨论的交通线的影响方面,这条线的最关键点就是在连接亚非两洲的颈状地带。
虽然世界上大部分地区一直到1973年发生阿拉伯石油禁运之后才知道波斯湾有一些小小的酋长国,但是英国的统治者们一百五十年来一直在注意它们的事务的最微小的细节。
英国最初在19世纪初进入了海湾,以阻止海盗破坏他们的贸易。从那时起一直到20世纪70年代初期,英国军事力量维持了秩序,提供了保护,并解决了分布在海湾沿岸各个酋长国里的争端。
在整个海湾和阿拉伯半岛周围,英国一直居于至高无上的地位。在亚丁、阿曼、卡塔尔、巴林、科威特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这些通常叫作“海盗海岸”的酋长国里,英国是酋长们和世界其余地区之间的联系。他们用机智、彻底和强硬手腕来执行他们的任务。1934年,在一场保卫他们的亚丁港的运动中,英国人利用奉承、贿赂和周密策划的显示武力的作法,同现在叫作南也门的内陆的各位统治者缔结了不下1 400项“和平条约”。正是在英国的保护伞下,巨大的跨国公司在它们寻找石油的努力中开始在这个地区进行勘探。
英国不仅控制了海湾,而且还控制了从印度洋各个地区来到海湾的通道。印度洋各个地区包括新加坡、马来亚、缅甸、印度、锡兰、亚丁、苏伊士、肯尼亚、南非、澳大利亚、迪戈加西亚和印度洋的其他岛屿,这些地方在以前某个时候全是英国属地。波斯湾和波斯湾外面的印度洋都是“英国的内湖”。
陆权的使用受离海洋远近的影响;与此相对应,在任何海陆交汇之处,陆上环境也制约着海权的使用,使其不再是一个独立的因素,而在性质上受制于陆权的大小强弱。在不同时期和不同程度上,上述情形可表现在海港及可航行河流的出口处、在河流的中上游地段上、在岛屿及海岸对战略的影响上以及像直布罗陀这样的海峡及苏伊士这样的运河上。所有这些情形中,陆权对海权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在国际水道被陆上军力截断之处——如巴拿马地峡,或这种截断由于陆地的毗邻而极易发生之处,也可见到上述情况。
海权和陆权都不是单独存在的东西,而是彼此相辅相成。就是说,陆上强国也需要推进至海边以利用海洋为己服务,而海上强国也必须以陆地为依托并控制其上的居民。
历史经验也证明:每一军种都能对胜利各自作出一定的、往往是很有份量的贡献。纯粹的陆战和纯粹的海战几乎是不存在的。然而,有一个原理是不变的:在战役或者整个战争中,只有陆军才能巩固胜利的成果,它以自己实际的参与来确保胜利成为事实。
翱翔在蔚蓝天空中的银鹰,可以是自由的象征,是征服空间的表现;它可以表示人类不再受陆地的约束;所有这一切虽然和诗句一样的美丽,但却不是现实。显示我们空中力量的飞机,是由看不见的线索,与它们的作战基地、与基地以外的得克萨斯油田、我们的电力水坝和圭亚那的铁矾土矿藏联系着的。那些翱翔的银鹰,它们的自由是假相的。它们能从地上起飞,是因为卡车从火车站、港口和码头运送了汽油、滑润油和弹药。美国在欧洲和亚洲的空军,是由于在海道的终点有轮船和火车的供应才成其为空中实力;而德国对抗我国空军的最有效的武器,不是快速的麦赛米特飞机,也不是威力强大的容克飞机,而是航行缓慢的潜水艇,这些潜水艇在中途击沉了我们从墨西哥湾各港启航到远方战场去的油船。现代的全球战表明,第二次世界大战不能从欧亚大陆周边的海军基地赢得胜利。我们必须接受大陆战所表现的陆上势力的现实。
面积和得克萨斯州差不多的阿富汗虽然是贫穷的,土地是不毛的,但它早就是大国施展阴谋诡计的地方,其原因是和它通常被称作“亚洲命运的旋转门”一样的。阿富汗的西面是伊朗,南面是巴基斯坦,东面是中国,在北面与苏联有一千英里长的共同边界,它一向是帝国的大规模推进汇合的地点之一。
阿富汗在其整个历史上,一直是征服者的十字路口;亚历山大大帝、帖木儿,全都在谋求建立帝国时纵骑驰骋于阿富汗的土岗与沙丘之间。1952年我访问阿富汗国王时,他曾为我追述,正是在阿富汗,亚历山大大帝说,“我再没有要征服的世界了”。在19世纪,英国和俄国在整个中亚细亚交战,以争夺对这个大陆的控制权时,曾在阿富汗进行过基普林所谓的“大比赛”。英国人知道,阿富汗的崎岖的开伯尔山口是进入印度次大陆的大门,他们曾进行了两次残酷的战争,为的是不让俄国人控制它。今天,阿富汗是苏联扩张主义势力中的一个不祥的新阶段中的试验场。
印度以它现在所处的地位,是不能在世界上扮演二等角色的。要么做一个有声有色的大国,要么就销声匿迹。中间地位不能引动我。我也不相信任何中间地位是可能的。
谁统治东欧谁便控制了“心脏地带”;谁统治了“心脏地带”谁便控制了“世界岛”;谁统治“世界岛”谁便控制了世界。
印度的陆上边境地受到阿富汗的山脉及喜马拉雅山的保护,其后翼也是无懈可击的,只要英国海军依然优势在握。这样,印度实际上是一个前进基地,它可成为开往埃及或中国的远征军的初始或最终的出发地;作为开往其他任何方向上的更近地点更是不在话下。
印度、蛮子(或中国南部)一度受到举世无双的西藏屏障的保护;这一屏障的功效,除掉撒哈拉沙漠和极地冰块以外,在世界上或许是无与伦比。
西藏及其附属的喜马拉雅山、帕米尔高原、喀拉昆仑山、兴都库什山、天山——总称之为西藏高原——在高度和面积上,或可用一个字来概括:大;其大是举世无匹的。将来撒哈拉会每天有人以近代交通工具东横西渡,而这世界的屋脊西藏,仍然使人绕道两侧而行,把进入中国和印度的通道远远隔离;这两国的西北边界,也因此而具有特殊的重要性。
考察一下印度防务的各种因素,我们就会知道,从十六世纪起,印度洋就成为争夺制海权的战场,印度的前途不决定于陆地的边境,而决定于从三面围绕印度的广阔海洋。从近三百年的历史来看,任何强国,只要掌握住绝对制海权,又有力量打得起陆战,就可以控制印度帝国,独占其贸易,剥削其无穷资源。而今天的情形可不一样了。印度已经自由了,如果印度在印度洋上的权利不能由印度自己来维护,这个自由可说一文不值。今后,如果印度再搞纯粹大陆观点的国防政策,那是瞎了眼。
印度如果自己没有一个深谋远虑、行之有效的海洋政策,它在世界上的地位总不免是寄人篱下而软弱无力;谁控制了印度洋,印度的自由就只能听命于谁。因此,印度的前途如何,是同它会逐渐发展成为强大到何等程度的海权国,有密切联系的。
二次大战结束后,美国成了至高无上的海军国。不错,它还没有能搞成世界海权国必备的一系列基地、油站、船坞等等,但是从它在对日战争中所表现的海空联合作战规模之大,以及从它在海军建设中强调航空母舰的重要,都说明了美国海军可以远离基地作战,实际上是爱在哪里动手就可以在哪里动手。它在太平洋上有珍珠港和马尼拉,又占领了从前日本手里的雅浦岛和关岛,真是不可一世。而对印度洋,美国战后确也搞了不少名堂。美国在阿拉伯、中东、巴林群岛的油权,表明了它同印度洋区域的经济联系正在大大增长。就是对伊朗的统一,阿富汗的建设,美国也是兴趣很浓。实际上,由于美国奉行到处“遏制”共产主义的政策,所以各国沿海,凡是共产主义可能插足的地方,此刻都成了对美国的安全有关的地区。战后的世界形势给印度洋带来的对立局面如此,它很可能又一次把印度变成一个主要的战略性战场。
俄国至今的领土推进是在一代人的时间内完成的。它在中亚的楔入点是在波斯与阿富汗之间,对此应想到,通过波斯更远地挺进至波斯湾对俄国来说具备诱人的便利条件。同样的活动也可在大陆的另一端进行,俄国在跨过满洲直抵旅顺港方面已取得较大进展。于是,在东西两端,俄国都表现出了无怨无悔的热情,它的表现不是时有时无,而是轻松自如的。出于自然法则与种族本能,俄国正努力在地理上倚托东西两翼向南推进,而前进的中心地带就是阿富汗山地及多沙漠的东突厥斯坦与蒙古地区。即使有心,也不可能对上述地区之内的俄国行为及其在不同地段间的相互呼应进行干涉。就自然与政治境况而言,上述地带的漫长并非俄国的弱点,因为它的扩张中心并不能被击碎。如果确实要施加限制,也只能针对上述地带的侧翼或由此向内进行。
北和南在逻辑上是相对的,所以可以推测,和俄国从北边进行的扩张相对应的是来自分割线以南的扩张。……印度由于距离的地形最适合于被用来对中亚发挥影响或对俄国扩张线的前沿采取行动。
本质上,印度对英国并不仅仅是一个基地的价值,它相对于中国与埃及的中心位置也适用于澳大利亚和好望角,这样,对于其他殖民地对英帝国联邦的支持,印度起着协助集中的作用。就印度与其他亚洲问题的相关性而言,它也不是毫无保障。获得缅甸使印度得以将边界向东推延,从而避开喜马拉雅山脉,打开了向长江上游地区及中国西部省份施以政治和商业影响的通道。在海上,这边的海峡殖民地和香港以及那边的亚丁和埃及象陆上据点一样发挥着巨大作用,有力支持了英国在东西两个方向上的海上经营。在广泛的意义上,这种经营是针对于亚洲分割地带,或者说是南北力量的争锋地带的侧翼。
可以说,英国和俄国在亚洲的领土扩张构成了当前的地区背景,不仅英俄和平的或武力的行为是以此为根据,其他国家的防御或进攻行为也以此为基础。
这个帝国(苏联——笔者注)在寻求通往海上的途径时,在19世纪发现它的出路被扩张到欧亚沿海地区的不列颠海上势力所拦住。不列颠帝国的地位建立在从海上包围欧亚大陆的基础上,这种包围是由它的海军控制着周围海道来维持的。这种地位可以由于大陆沿海地区出现一个竞争的海上势力或由俄国的陆地实力侵入到沿海地区而受到威胁。
历史上的阵营总是某些边缘地区的国家和大不列颠对抗另一些边缘地区的国家和俄国,或者是大不列颠同俄国一道对抗一个统治边缘地区的强国。麦金德的名言:“谁统治了东欧,谁便控制了心脏地带;谁统治了心脏地带,谁便控制了世界岛;谁统治了世界岛,谁便控制了全世界”,是错误的。如果旧世界的强权政治需要一个口号的话,就必须是:“谁支配着边缘区,谁就能控制欧亚大陆;谁支配着欧亚大陆,谁就掌握世界的命运。”
目前我们正期待着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新的和平。由于地理因素继续在起作用,所以根本问题仍然没有改变。欧亚大陆上的均势是我们目前作战的目标之一,建立和维持这种均势将是我们在战争胜利后的目标。所以,为了美国的利益,我们仍要继续同那些设法阻止边缘地区结成一体的强国合作。世界其他两个巨大的强国——俄国和大不列颠——也会感到它们的安全由于欧洲和亚洲建立了某一个霸权而受到威胁。因此,这三个国家可以为建立一个有效的安全制度提供基础。既然这三个国家没有一个能够单独地和孤立地对抗世界的其余部分,那么它们的合作将有利于它们自己的最大利益。
中国的统一或分裂不是由人事先规定的,但是政治家需要考虑到这两种情形。
毛主席笑了,笑声很爽朗,很感染人。毛主席说,美国和苏联立场虽然不同,但在这个问题上都是站在他们各自的利益上给我们增加压力,用军事实力、政治实力形成了一种国际国内舆论,一种暂时性表面化的社会基础。这就是从表面上看、暂时性看问题,不顾一切代价追求“和平”,而不管这种和平能不能长久。决定国家大事,应该从国家和人民的长远利益、根本利益考虑问题。为了一个统一的新中国,我们中国共产党必须透过现象看本质,放弃暂时抓长远,将革命进行到底。如果不是这样,搞什么划江而治,将后患无穷。在中国历史上每一次分裂,再次统一都要很长时间,人民会付出好多倍的代价!事关举国长远大计,我们共产党一定要站在人民的立场,看得远一点,不受其他国家的影响。
如果美国人全力支持我,使我得以沿长江和毛泽东划分中国,中国就会陷入象今天的朝鲜、德国、老挝和越南同样悲惨的局面了。南部政府得靠美国生存,而北部政府也只能仰苏联鼻息,除各树一帜,互相残杀外,二者都无法求得真正之独立。又因中国是六亿人的大国,这样一来,她就会陷于比前面提到过的三个小国家更为深重的痛苦之中,而民族所受的创伤则恐怕几代人也无法治好了。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在我们敬爱祖国的未来的历史上,我会成为什么样的罪人呢?
1.英国在印度的殖民统治断送了印度中世纪文明的发展进程,却没有给印度人带来自主型的——相对于拉美式的——资本主义的近代发展进程。在生产分配领域,英国人在没有消灭旧的封建阶级的条件下,又给印度送来了新的国民财富的截流者即殖民统治官员。印度独立后尽管废除了服务于殖民统治的柴明达尔制度,但却变相保留了其他封建地租食利者阶层,并在此之外又新增了民族资本家阶层。在国内市场日益萎缩的条件下,资本家及新兴有产阶层中新增出了为国际资本服务的买办阶层。这些阶层队伍如此庞大以致他们利用私有权瓜分印度年度利润之后,社会生产者主体即劳动者阶层所得无几。由此而言,除了主权归属不同,印度独立后所建立的只不过是殖民地时期的金字塔利润分配结构的变形。这种结构既断送了印度在二战后进入苏联、中国等国家自主型社会主义道路的可能,也断送了印度在全球化时代进入英美等西方国家自主型资本主义道路的可能。经过50多年的痛苦挣扎性选择,当代印度实际上已不情愿和半推半就地滑入依附于国际资本的拉美式的发展惯性之中。印度已成为拉美模式在亚洲的另存形式。
2.印度独立以来形成的社会结构既阻碍了生产力可持续性发展,也削弱了印度国家发展的可持续潜力。如果将印度的国家发展潜力分为表现为存量的自然资源潜力和表现为变量的高效利用这些资源的能力潜力。与中国比较,印度的国家发展潜力只具有自然资源存量优势,而缺乏高效利用这些资源的国家能力的变量优势。中国相对于印度的发展优势主要体现在后一方面。由于中国拥有良好的运用其自然资源的政治经济结构及由此产生的高效能力,在可见的将来印度要赢得相对于中国的发展优势是不可能的。
3.但上述两点结论的确定是有条件的,即只在当代中国已确定的社会主义制度参照系和当代印度已确定拉美模式的坐标系中,上述对印度的评估结论才是成立的。由此,我们进一步推导出的结论是:鉴于印度自然资源尚未大规模开发,并对中国保持着相当的后发优势,如果未来中国发展自觉或不自觉地走上具有拉美特征的印度发展道路,并由此形成拉美式的社会经济结构,那么,中国的发展将会落伍于印度。
4.最后,对印度的国家发展潜力的评估不能不考虑印度议会体制对印度未来的影响。这一点使目前“印度热”中的所谓“自由派”人士甚为乐观,而笔者的评估结论则是非常悲观的。从“减震”的角度考虑,尼赫鲁留给印度的“民主体制”不仅使政府失去效能,同时也使“人民革命”失去效能。这正如英国殖民统治留给印度的“议会体制”既瓦解了印度知识分子,也瓦解了印度劳动者的反英民族革命的后果一样。印度这种体制的“减震”作用既留给了印度政府解决问题的时间,同时也增加了印度政府解决问题的难度。从这个意义上说,如无“猛药”根治,议会制度的“减震”作用,对具有结构性危机的印度国家所产生的后果,不会是迅速崩溃,而只能是缓慢衰落,乃至——鉴于印度所处的非常敏感的世界海权地缘中心位置——瓦解,并且是在印度人不知不觉中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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